小时候站着:村里的红人

“红人”这个词是一个激进的短语。

主题是人,重点是红色。

他是一个人和一些人。

常家沟有几百个姓常的男人。我妈有个远房妹妹也嫁到我们村了,所以她家是有人管的。我不再按辈分来说大叔,直接叫大叔。

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红人。他父母取的不再是偏旁的词组,而是用来指代这个人的名字。

他起得起这个名字,在村里也确实很受欢迎。

一头像钢针一样的短直发,一双眯缝着的眼睛仿佛永远也睁不开,走路总是晃晃悠悠的,声音像破锣破鼓。农闲的时候,我背着一个大暖瓶——我一直怀疑暖瓶里装的是西凤酒——每天从后沟到前涧,再从前涧到后沟。

这个通灵,不是普通话里流浪的意思,有一分闲散,两分闲适冷漠,三分傲慢。就像电路中的串联,一根线,穿了很多点,每一点都要照顾到。

但是普通人的日子都是平行的。有自己的喜悦,有自己的压力,过着自己的酸甜苦辣,但是各家的交集不会特别深。我的叔祖父不是。在他从钱洁逃到后沟的过程中,他清楚地知道谁的羊生了崽,谁的兔子有了窝,谁的姑娘要出嫁,谁的孩子要出嫁。

缔造和平。

你想借一头驴春耕吗?他知道村里哪个就是不需要。秋天你家忙缺人手?他知道村里哪个最近闲着。在他的前前后后中,他三言两语就帮你搞定了。

当他看到你的娃娃在悬崖边上爬树的时候,他会拖着嗓子对着你家院子喊:“哎呀,你快来看,谁家的娃娃爬树挖雀!”“肯定是大人从洞里冲出来,喊着伸手要把孩子拽下来。

当他看到你家碾米机上晒干的小米被鸡吃了,会在你家院子里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喊:“哎呀,现在这个世界真好。放下的小米鸡先吃!”“肯定是人从窑里冲出来,抓起棍子把鸡赶走了。

最可怕的是,在饭局上,他闻到了你的酒味,看到主人一定要拉着帘子进去:“哎呀,你快来看,谁家的好喝!”主人家一定受到热情款待,炒了一个鸡蛋,吃了一些花生。也不客气。他在炕沿上一抬屁股,就扭着腰,叉着腿,呷了几口酒,一拍脑袋,溜下了炕。如果你想留下,你不能留下。“你去了哪里?吃完饭别走!”

“不不不,我阿姨在家等着吃饭呢!”

从小路摇摇晃晃地走到后沟。因为洪水,小路上有一条护城河,路只有手掌宽。刚开始我一直为他捏一把汗,后来大家都传言他酒后如飞,没有出事,就不担心了。

又是村里的一个红人出事了。他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红色”。我们叫他二红吧。

这个二红也是有名的管事。村里有婚礼,请他当管家,多少烟,多少酒,多少菜,买多少肉,谁负责做饭,谁负责接亲戚,什么时候敬酒,什么时候出手,帮人说清楚。

这个二红住的离我家不远。常家沟近百年没有出过大事。唯一的事件似乎是他。

据说在我出生之前,二红还小的时候,就去县城打工,带回了一个阿姨。但婆婆家不同意,连夜来了几辆拖拉机,把二红打了个半死。听我二奶奶绘声绘色的描述:“在他背上,人把螺丝刀戳到底,浑身是血。”

后来阿姨生了个胖女孩娃娃就走了,父女相依为命。我一直记得他在宴会前雷鸣般的声音,他喜欢和我们的小娃娃玩。他笑的时候脸上坑坑洼洼,伤痕累累,一点也不害怕。

他的女娃娃到了结婚的年龄,二红有一天晚上喝醉了酒回家,从我家院子前的枣树边上摔了下来。整个新窑湾的婆婆娃娃都冲过来看,一起大呼小叫。我被父母留在家里,不允许我看到这样的场景。

其实碱堤并不高,看起来有三四米,但是头低了怎么会有出路呢?我听大人们说路上溅满了血。这辈子一直红,现在红了。

要说村前沟后全红了,大家都知道老阿姨娃娃,大概也只有我们在Xi爷爷。我出村多年,辈分不太记得了。按年龄叫舅舅应该没错。

金喜叔叔个子不高,精瘦,精力充沛,一双弯弯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笑意。大人和娃娃似乎都不习惯按辈分称呼他。他们都叫他金喜。他不管我们是大是小,笑着答应了,笑成了八个。

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快乐,因为他是我们秧歌队的伞头。

除夕过后,依然春寒料峭,但在陕北大地上随处可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唢呐高奏的景象。男人和女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像一条彩色的龙在村里的每家每户周围穿梭。

《沿门》其实是用秧歌拜年。每一个洞窟前,都是热闹的麻花和一派景象,竹扇飞舞,旱船叠彩,秧歌队,围观群众。师傅拿出搪瓷蛋糕盘,撒上五颜六色的烟酒糖果给大家吃,充满了乐趣和欢乐。它是黄土高原冬季单调的积雪和黄土中最美的点缀。

一曲扭结后,秧歌队围成一个大圈,伞头进入欢乐中慢慢走出来,一手转动人群中的竹伞站在圈中央。当时鼓声沉寂,人群寂静。伞头打开喉咙:

正月里,正月就是正月。

锣鼓唢呐鞭炮。

五彩缤纷的人们喜气洋洋。

扭秧歌迎接新年。

锣鼓喧天间,秧歌队又唱起了:“嘿嘿嘿~扭个秧歌迎接新年。”

这些歌词只是一个例子,四句一段,一个* * *有三五段是这样的。真正神奇的是,锦西大叔的歌词现在完全是编出来的。根据这一年每个家庭发生的事情和对下一年的期望,即兴编成一套话,都是自己想要的,让大家都满意。

比如遇到今年刚结婚的人,唱:

农历九月初九,这里住着一对年轻夫妇。牵手相爱,生意赚钱。

比如,今年造新窑的人会唱:

这个新窑子建得很好,上面有一个灵芝。灵芝长势良好,家里也不缺大元宝。

比如你在家里遇到一个正在学习的宝宝,你可以唱:

你家娃娃学习好,经常考100分。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被分配到了国务院。

傅碧星得心应手,小幽默无处不在,不经意间让大家哄堂大笑。唱到家人的心里,每个人都是甜丝丝。

对了,这首秧歌其实大家都很熟悉。正是在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总是重复播放春节序曲的第二段。是作曲家李焕之在延安时期收集陕北民歌的基础上改编的一部交响曲。后来在异乡听到,总是泪流满面。这一块属于中国,更属于陕北。

后来我回村见到了金喜,一个70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纵横皱纹,不再挺直腰板,声音清晰。但那温暖的笑容从未改变,他依然能数清前村后沟的变化。我想我可能弄错了。如果还有秧歌的场地,他可以把伞变成风,即兴把繁荣和祝福带给每家每户。

像他们这样的红人,村里还有很多,黄土高原也有很多。

黄土地辽阔而贫瘠,但他们在挣扎,挣扎着在上面活出一抹亮色。就像一朵薄薄的山丹丹,有一朵清新浓烈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