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孔雀尾羽

“只要一想到雄孔雀的尾羽,我就觉得恶心。”

-达尔文

“适者生存”是进化论的高度概括。然而,达尔文本人很快发现,他的理论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比如雄孔雀夸张而“人造”的尾羽,简直就是对“适者生存”理论赤裸裸的一记耳光。当然,自然界也不乏色彩斑斓的动物。但大多数要么是有毒的——颜色漂亮,所以成为潜在的警告——要么是在欺骗和模仿那些花费宝贵资源合成毒素的物种。而雄孔雀漂亮的尾羽似乎只是单纯的炫耀,这简直是对物竞天择理论的极度蔑视。要知道,雌孔雀是很诚实的,也在尽力提高自己的生存几率。它们整体羽毛简单,没有夸张的大尾巴,这让它们更有生存力。看来雄孔雀不应该出现在这血腥的大自然里,而应该留在传说中的伊甸园里。现在你可以理解为什么达尔文对这种美丽的鸟如此厌恶了。

我不知道裴多菲的这句名言对达尔文解决这个难题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在1871年,《人类的起源和性选择》一书的出版,标志着达尔文对进化论的思考进一步深入。很久以后,这本书的价值被公认为仅次于《物种起源》。在这本书里,达尔文对他的自然选择理论做了一个重要的补丁——性选择理论(注:现在性选择已经被纳入新的自然选择理论,但为了方便起见,我暂时把它和自然选择分开来描述)。达尔文用它来解释第二性征的进化,比如雄孔雀的尾羽,显然与生存无关,甚至危及生存。是的,达尔文认为雄孔雀的尾羽是第二性征。如果你记得这个单词,你是对的。

我们在谈论适者生存的时候,往往被生存二字所蒙蔽,忘记了生命最重要的本质——繁衍。举一个极端的例子,科学家发现,总体来说,阉割雄性动物会改善它们的健康状况,并显著增加它们的平均寿命。但是这样的幸存者在本质上是没有意义的。一个因自发突变而失去睾丸的动物,确实可能活得更久,但毫无疑问,这样的突变是自我毁灭的,不能遗传给下一代。

自从有性生殖出现以后,随着动物的复杂化,如何繁殖下一代,真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然而,第二性征悄然出现。在一些物种中,只有一种性别有,但在另一些物种中,两性都有独特的第二性征,比如人类。动物独特的第二性征取决于进化史上的偶然事件和特定的环境及进化过程。通常很难找出每个第二性征的演变原因和过程。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尽力去猜测真相。一旦你对它有所了解,它真的是最好玩的智力游戏。现在,我们再回到孔雀的故事,猜猜雄孔雀华丽尾羽的由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母孔雀。她被更大的尾羽和更漂亮的颜色迷住了。是的,她是第一个将“看脸”基因引入孔雀世界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为什么,她自然而然的选择了爱它,祝福它,让她的后代遍布孔雀世界,她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继承并发扬了这一伟大的传统。他们总是一代一代地坚持下去。如果不是受到自然规律的限制,雄孔雀的尾羽早就冲破天际了。事实上,后来的生物学家做了一个残酷的实验。他们残忍地将一只“高富帅”公孔雀的尾羽缩短了1/3,于是这只曾经的情场浪子立刻被母孔雀抛弃。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个假设必须经过正反两方面的检验,才能真正解释问题。否则,也许正是因为这些生物学家都是蹩脚的理发师,才使得昔日的宠儿如此落魄。他们把1/3的尾羽粘在孔雀世界里“又短又差”的尾巴上,立刻弄瞎了所有参与实验的雌孔雀的氪眼。他们面对自然界的第一只雄孔雀,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就全软了。看到这个研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开放是主角的必备技能。)

不幸的是,达尔文没有亲自做这个无可争议的实验。以平息他的性选择理论(多为女性选择)所引起的巨大波澜。性选择(雌性选择),一方面暗示着动物——至少是某些动物——拥有只有人类才有的“审美观”;另一方面,在达尔文生活的大男子主义时代,这种理论暗示女性有能力塑造自己想要的理想男性,这让很多男性生物学家觉得睾丸被捏,卵子难以忍受。

带头反对性选择理论的人是华莱士,他和达尔文同时提出了进化论。在这一点上,华莱士坚信自己比达尔文更达尔文。他认为性选择理论是一个纯粹的错误和误导。达尔文最初把所有影响同性动物生殖利益的特征都归入性选择的范畴,比如雄性动物争夺配偶时的敌意、恐吓和有利于争斗的迹象。因为这些特征往往有利于雄性动物的生存,所以被认为是多余的解释。无论如何,华莱士认为,所有看似怪异的特征,都可以用自然选择理论(曾经)来解释,那些无法解释的,很可能根本无关紧要,是一些必然事物的副作用。甚至对于雄孔雀尾羽的夸张性格,华莱士也认为这是雄孔雀精力过剩的副产品。毕竟大尾巴的雄孔雀并没有灭绝。在与达尔文的辩论中,华莱士成了最终的赢家。事实上,华莱士的一些重要反对意见是在达尔文死后才发表的。所以达尔文似乎既失去了时间,也失去了当时的极端大男子主义。按照达尔文自己的话说,“许多博物学家怀疑或拒绝相信雌性有选择或比较雄性的权利。”总之,自从达尔文死后,华莱士和他的后继者们把性选择理论保留了100年。

注:达尔文确实是科学家的典范。当然,他的著作中也有错误,甚至是离谱的错误,比如他对遗传原理的推测。但达尔文最可贵的品质是,他能尽可能抛开文化的影响,专注于逻辑和数据。他生活在欧洲至上主义的时代,但他提出人类起源于黑非洲,因为那里是巨猿的故乡。他生活在大男子主义的鼎盛时期,但他忠于自己的推理和观察,提出了性选择(多为女性选择)理论。

现在我们知道了,雄孔雀夸张的尾羽源于雌孔雀的爱情。他们一代又一代地选择那些尾羽更漂亮更大的雄孔雀,这样可以获得非常高的繁殖成功率,成为孩子的父亲。但是等一下,为什么自然选择会青睐这样一只浅薄庸俗的雌孔雀呢?想象有一只思想深邃的母孔雀。她善于挖掘雄孔雀的内涵,崇拜仁波切,一只具有神秘生存智慧的孔雀,而不是一只整天只知道勾引雌孔雀的肤浅、虚荣、好色的雄孔雀。那么她的后代就可以继承那些与生存智慧相关的优秀基因,她的男性后代的存活率应该会有显著的提高。时间久了,他们终将洗去孔雀世界的浮华,回归简单。所谓平平淡淡才是真!

达尔文当时没有解决这个难题,可能是因为他提出性选择理论时已近老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完善。1930年,支持性选择理论的著名生物学家费希尔指出,这些夸张的第二性征很可能隐含着雄性的品质,但他对此也含糊其辞,没有引起他那个时代生物学家的注意。直到1975年,扎哈维(一百年后)构建了一个精巧的解释,性选择理论才得以复兴,成为生物进化研究领域最热门的理论之一。

扎哈维无情地指出,在具有明显性选择的物种中(并不是所有物种都像孔雀一样具有夸张的性选择),雌性所青睐的雄性第二性征(而且有些物种是雄性,后面会涉及到)一定是那些损害雄性生存能力的!这就是他所谓的缺陷原理。

其实它能带着这些缺陷生存下来,就是最靠谱的男性素质证书,而出具这个证书的机构有着无可争议的权威——残酷的天性。于是,在一代代女性不懈的高标准、严要求下,男性一次次超越自我,一个个小宇宙爆发,直到接近极限生存的状态。事实上,雄孔雀不仅尾巴大,而且尾巴上还有类似眼睛的装饰。生物学家马里恩发现,雄性孔雀平均有150个类似眼睛的装饰。如果人为去掉这些装饰,当“眼睛”小于130时,雄孔雀的交配率为零,参与实验的雌孔雀没有一只选择这个不吉利的。同时,他还发现“眼睛”的数量与雄孔雀的健康和营养状况密切相关。只有那些健康营养好的雄孔雀,才能长出更多的“眼睛”。这些后续研究证明了扎哈维的缺陷原理猜想,最终点燃了生物界对性选择理论的热情。

注:有个八卦故事说,一个生物学家在火车上第一次读到了扎哈维的缺陷原理假说。第一印象,他觉得这是废话。自然界中怎么会存在如此奇怪的死亡物种?于是他反复阅读,希望找到扎哈维假说的致命缺陷。雄孔雀的尾羽一定有另一种解释。但他越读越觉得这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那么雌孔雀真的会数数吗?有人研究过雌孔雀在择偶过程中在做什么。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大脑什么也没做,她被催眠了,或者你可以说,雌孔雀恋爱疯了。雄孔雀的“眼睛”越多,雌孔雀就越会被它迷住。只有在这种不正常的状态下,雌孔雀才会不抗拒交配。要知道如果雌孔雀不愿意,雄孔雀是不能强行交配的。大尾巴的真正作用是长出更多的“眼睛”,以便获得更强的诱惑能力,让自己的基因回到古代。但是等一下,根据这个事实,雌孔雀似乎在抵抗这种诱惑。那为什么生物学家说今天的雌孔雀“塑造”了雄孔雀呢?

让我们来看看关于孔雀的故事的完整版本。很久以前,有一只矜持的雌孔雀。唯一能诱惑她放弃抵抗的因素是雄孔雀尾巴上的“眼睛”。有很多眼睛,越多越好。拥有大量“眼睛”的雄孔雀当然是尾巴更大的雄孔雀。无独有偶,她古怪的审美观与雄孔雀的品质密切相关,所以她的后代获得了更好的基因(比如对抗疾病和寄生虫的能力。人们发现,所有具有亮色第二性征的动物,如果被寄生虫感染,颜色都会变暗)。而不那么矜持或者矜持方向不对的雌性,其后代的平均素质很差。

这种偶然的巧合,因为最初提高了后代的生存几率,当然会受到自然选择的“青睐”。既然有眼睛的雄孔雀越多,质量就越高,所以一只成功的雌孔雀一定是越矜持的雌孔雀。它们保持清醒,避开雄孔雀笨拙的示爱,直到遇到如意郎君,然后雌孔雀离开,成为单身母亲,而如意郎君继续表演,等待下一个保留的观众。而矜持的雌孔雀,由于其珍贵的生殖能力,总是能获得最大或接近最大的利益,同时,尾巴更大、眼睛更多的雄孔雀的基因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传播,让我们一代又一代地看到今天的雄孔雀。

至于雄孔雀的尾巴为什么不直插云霄,当然是因为,随着尾巴越来越大,对生存不再有利,反而有害。最终雄孔雀的尾羽停留在利弊平衡中,进一步增多,企图将雌孔雀全部捕获。这些过于野心勃勃的雄孔雀在遇到雌孔雀之前,就被大自然提前淘汰了。同时,任何为了提高生存几率而把尾巴变小的雄孔雀,都会被雌孔雀“唾弃”。这种懦夫的小尾巴基因是无法诱惑到现在的雌孔雀的,也无法在孔雀世界里慢慢蔓延。

也就是说,今天雄孔雀尾羽的大小是由关系到生存和下一代雌孔雀繁衍的基本自然选择维持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生物学家才会说是雌孔雀塑造了今天的雄孔雀。毕竟任何生物都会受到自然选择的限制。孔雀的故事也因此成为达尔文和后来的生物学家论证性选择现象真实存在的经典例子。